又是一年中秋日,凝望着皎洁的圆月,想起了圆圆的月饼,更想起常给我月饼吃的爷爷。
我家是个大家庭。爷爷、奶奶有8个儿女,20个孙子孙女。在众孙子孙女中,爷爷最疼爱的是我,有好吃的也总是给我留着。如今爷爷已离世34年,每当兄弟姐妹们谈及此事,仍然嫉妒不已,说爷爷偏爱我。
爷爷偏爱我,大概有两个原因。首先,多数老人都有偏爱弱小的习惯。父亲是爷爷最小的孩子,且家境困难,爷爷疼爱父亲并延续到我身上,也在情理之中。而且,我天生体质差。据母亲讲,我出生时弱小得像只老鼠,谁见谁摇头,都说难成人。后来,虽然活了下来,但多年贫血,营养不良,体质虚弱,一天到晚懒洋洋的,走路从这边歪到那边,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吃饭也特别捡馋,好食物没得吃,粗馍饭没胃口,是一个不让大人省心的主。小学时,我像半死不活的秧苗,连大声读书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歪着头斜趴在课桌上默读,所以时至今日也不善表达。由于天生柔弱,大家都很怜惜我,爷爷更是对我偏爱有加。
爷爷偏爱我的另一原因,是我爱学习、成绩好。我体质差,干活常常偷懒,偷懒的最好借口就是学习。谁知无意插柳柳成荫,本来是借学习偷懒,后来竟真爱上了学习。除一年级懵懵懂懂度过外,二年级后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众兄弟姐妹中更是佼佼者。这是最让我引以自豪,也是最让爷爷高兴的事情。特别是小学校长曾对爷爷说,我将来一定能考上重点中学,更是让他很有面子,兴奋了许久,对我的宠爱也更深了一层。
那时,爷爷住村西头,俺家住村中间,尽管距离不近,但我去的很勤。上学前、放学后、星期天、节假日,有事没事总爱往爷爷家跑,几乎每次都能得到爷爷的打赏——给点好吃的。
说是好吃的,其实就是馒头、包子、烧饼、面泡、炒花生、水果糖、月饼、点心、甚至含大豆面较多的杂面馍而已。这些看似极其平常的食物,在当时都是难得的美味。那时,温饱问题尚未解决,吃顿白面都是奢侈,多数家庭只有过节才能改善一下生活。
爷爷人缘好、威望高,看望他的人自然就多,儿孙们、邻居们偶尔改善生活,也都不忘给他送些。这些美味,爷爷舍不得独享,就留些给孩子们,我便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爷爷家有两间平房,里间是卧室,外间是门厅兼厨房,中间屋梁上悬挂着一个馍篮,有好吃的都放在里面。每次到爷爷家,我就斜靠在门框上,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馍篮。爷爷心领神会,不等我开口,便问:“小,饿了吧?我给你拿东西吃。”这是我们爷孙俩特有的默契,其他兄弟姐妹一般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有时候,几天不到爷爷家去,爷爷便到俺家来。抚摸着我的头问:“小,咋没去西地(西地,指村西头爷爷家)?”接着,便从口袋里掏出用干净手绢包裹的吃食给我。有时还有更大惊喜——给五分或一毛零钱,让我买铅笔本子用。因此,每次见到爷爷都格外开心。
爷爷知道我爱吃月饼、点心,每年中秋的月饼、春节的点心都精心给我留着。初一的一个周末,爷爷来我家说:“小,帮我拉豆叶去”。那时的农村,不仅缺吃少穿,而且燃料也短缺,大豆收割后,都会把豆叶收集起来拉回家做燃料。到了爷爷家,还没干活,爷爷给了我一个月饼。那天下午,我用地排车拉了三趟豆叶,拉一趟赏一个月饼,一连吃了4个,真是过足了瘾。事后想,爷爷哪是让我去干活,分明是赏我吃月饼才对。这种习惯爷爷一直延续到离世前。
后来,我上了高中、大学,离家越来越远,与爷爷见面也越来越少,但爷孙俩的感情却与日俱增。每次回家,我都会第一时间去看爷爷。大二暑假,为让爷爷开心,我特意邀女友一起回家。爷爷见她文静、秀气、懂事,又是大学生,就格外开心,特意掏钱给我,让我好好款待。后来母亲说,爷爷对我女友特别满意,希望能早日成为他孙媳妇。遗憾的是,没等我结婚,他老人家却离世了。
爷爷高大魁梧,精神矍铄。他一米八多的个头,直到离世前眼不花,耳不聋,背不驼,半尺长的花白胡须飘荡在胸前,走到哪里都格外引人注目。他爱干净,尽管整日忙于农活,但衣着整洁,屋里院里一尘不染。他习惯戴一顶黑色六瓣瓜皮帽,身着黑色长裤和白色盘扣粗布衫,下穿广口千层底布鞋,腰间别着一杆玉嘴铜锅的旱烟枪和一个黑色的烟丝袋。闲暇时,他常取出烟枪,在烟锅上按一捏烟丝,用火柴点上,便微闭双眼,意味深长地细品起来。那神态平和优雅,怡情享受,令人羡慕。
爷爷是普通农民,没有读过书,也讲不出太多大道理,但他公私分明,处事公道,主张正义,在村里威望很高,大队小队都信赖他。生产队有菜园时,他是护菜员;生产队有瓜园时,他是护瓜员;生长队打场时,他是护场员;村里有了矛盾纠纷,他又是义务调解员。特别是遇到难调处的矛盾,只要他一出面,很快就能化解,即便双方冲突打破了头,经他说和也能化干戈为玉帛。总之,只要集体需要,邻里需要,他都义无反顾,尽心尽力。
爷爷温和慈祥,心地善良,和睦四邻,一生中没有与别人发生过争吵。老爷爷在世时,家里开过油坊,在本村和周边村雇过一些帮工。爷爷视帮工为亲人,谁家有困难都会施以援手,对本村乡邻更是如此。所以,爷爷在远近村有很好名声。小时候,到周边村办事,一听说我们是彭庄姓时的,都会给予热情照顾,向我们询问爷爷的情况,转达对爷爷的问候。这让我们格外自豪!
听父亲讲,爷爷出殡那天,本村和周边村上千人为他送行,这在农村是罕见的大场面。我当时在省城读书,家人没通知我,未能送爷爷一程,成了我最大的遗憾。为此,我埋怨了父亲很久。
爷爷离世前,饮食起居非常规律,每天都到地里干一些轻便农活,割一箩筐青草,回家喂羊。一天,他突然给父亲说身上无力,懒得动弹。父亲立即送他去地区医院看病。医生检查后说,爷爷没病,是器官自然衰竭,不会有痛苦,建议回家静养,并尽量满足老人家的心愿。大家问爷爷是否不适?有啥心愿?爷爷说没有什么不适,就是没力气,想吃几口西瓜。那时,反季节西瓜极少。在家的堂兄弟们全部出动,分几组骑车到菏泽城满大街寻找西瓜,最终买到了西瓜,满足了爷爷的心愿。不几天,爷爷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听父亲讲,爷爷临走前问到了我,问到了他曾见过的我的女友,那是他未了的心愿,也是他一直的牵挂。我结婚后,和爱人第一时间祭拜了爷爷,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从我记事起,没见爷爷吃过药、打过针,也没有什么病痛或身体不适的情形。爷爷终年84岁,在当时的农村已是罕见的高寿,无疾而终更是人生最圆满的修行,是当之无愧的福星、寿星。许多人说,爷爷一生圆满,是他的修为,更是他积德行善的福报。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虽然爷爷已过世34年,但每年中秋,我都会想起爷爷,想起月饼,想起那个悬挂在屋梁下的馍篮子。每次想起,都感到周身温暖,都能深切地感受到亲情的力量、善良的伟大、人性的光辉!
(山东省菏泽市政协副主席 时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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