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去看望鄂东党史专家程仪主任暨登策山

 2023-04-07 15:39:53  浏览量:34785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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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经在线讯:前些时到黄州,在车上接到电话,家乡浠水县文联的领导约我第二天一起到关口梅河去看望鄂东党史和革命史专家、老领导程仪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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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仪主任原是县委办公室主任,后来调任黄冈市委党史办主任,是全省有名的鄂东党史专家。退休后,10多年来又一直在省委党校分校红安行政学院当教授,主讲鄂东党史和鄂东革命史,很受学员欢迎。他现在虽然年逾古稀,住在关口梅河老家,但还经常远道去红安行政学院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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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仪主任当过绿杨区区长,当过县委办公室主任,最后在市委党史办主任的岗位上一直干到退休。他既是领导,也是我的老哥。他除了工作,最喜欢的是书,最大的爱好也是看书。他记忆力特别好,看过的书好多都记得,无论是文史还是诗词对联,别人说的他晓得,別人不晓得的他也知道不少。他不仅善讲,而且善写,写文章是他的本行就不说了,他写的古体诗词和对联,一看就见功底。他在县委办公室工作时,我在十月公社办公室写材料,两人虽然冇见过面,但彼此都晓得,我更是久闻他的大名和才气。不久我就从十月公社调到了黄冈报社,因为经常回来写报道,免不了有时要找他了解情况,这样一去二来,彼此就熟悉了。他待人热情,真诚,对浠水的情况非常熟悉,文字功夫很深。后来他调到市委党史办任领导,离得近,在一起的机会就多了。我们都爱到书店买书,有时隔三差五在新华书店就碰到了,我们在一起时,他和朋友乐呵呵地开玩笑,说:“我跟国民每月的两个钱都送到书店去了!”这话不假,不同的是,他买的书是真看了,而我虽然书买得不少,但很多书只是买之前大概看了看,买回去就没有真正坐下来好好地读。这么说吧,对书我也是真爱,但真正静下心来看的少,现在也是这样,买书成了一种病态。当然,书也不是白买,爱上了书对其他很多事就无所谓,看得开,放得下,就少了很多烦恼,心里就乐呵,书反过也算是帮了我的忙。读书浅尝辄止,不求甚解,其实是学习的大忌,是很不好的毛病,也是我这一生碌碌无为的主要原因。陈主任是真读书真做学问的。他对书有独到的眼光,买的很多书自然品位就高,我的印象中,他到书店站在书架子跟前,先是认真地看,然后精挑细选,尽买些好书,不像我一见到新书上架,只要品相好,前面、中间、后面,看几页,看中了,“抓到篮子便是菜”,一气乱买,经常是月半领了工资,下半个月就要借钱吃饭。我们相交几十年,自认缘份不浅,与爱书的这个共同爱好也分不开。彼此之间有段时间冇见面,即便是在人多的街上碰到了,一拉手,避到街沿边,首先的问候就是:“最近又买了些么事好书呀?"他比我年长几岁,我口头上叫他程主任,心里却把他当作老哥,他也视我为老弟,即使是现在退了休,天各一方,各忙各的事,很少见面,但书香还在,心里仍常惦念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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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不久在黄州,碰到程主任的世交我的兄长张应弛,问到程主任,应弛兄说程主任现在一个人在老家梅河住的多,有时到黄州也是从红安讲课回浠水老家偶尔路过,多半也是到他过去常去的书店看有什么新书没有,来去匆匆,很少停留。这些我也略知一二,很有几次,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我在书店的新书展台前一抬头,看见他驮着包,像过去从外地出差回黄州刚下车的样子,风尘仆仆,没有回家就先到书店来了。老兄弟伙的,在这种场合久别重逢,自然是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各人手里拿着的书都还没放下来,活像两个经常在菜市场买菜的老兄弟好久在菜场冇看到,又都对买鱼有偏好,此时各自手中舍不得放下的书就如拿在各自手里看好了的活蹦着的鲜鱼,正准备买下,却没想到突然遇上好久冇看到的知音,口里说着话,忘记了手里还拿着书。最后一看自己和对方这馋书模样,不觉相视莞尔。这长时间冇见面,就想请他吃顿饭,邀上几位老兄弟好好聚一聚,但他总是要赶着回浠水,说以后再聚,看看天色不早,他从红安到黄州路途不近,还要赶回浠水老家,就不好免为其难,买了书互道保重,就目送他走出书店的大门, 直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满大街和他一样勿忙的人流里。应弛兄邀约哪天一起到关口梅河去看看他,正合我意。

  这次不巧,应弛兄有事去不了,我当天下午赶回浠水老家,第二天早饭后就和家乡的几位朋友一起往程主任老家赶。

  车子从老闫河路口边的浠英公路向左上了河东街路,连续过了两座桥后,一会儿便上了浠河南岸的滨河大道,顺河而上,往左过麻竹高速公路连接线上的浠河大桥,再拐上河北边的浠罗公路,贴着浠河北岸右边,沿着一带如烟山峦,随河依山转了几个大弯就到了关口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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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虽然叫梅河,其实是百里浠河中上游的一段。梅河的来历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这一带经年累月受河水滋润,民风淳朴,人们性情高雅,喜植梅树,每到凛冬大寒时节,百花凋零,这一带十里长河两岸的梅花便迎着朔风凌寒怒放,那花温润如玉,就似雪雾一般铺天盖地,弥天耀日,香了天地,香了山水,香了两岸人家的日子,有老人回忆,那时节就连浠河浩浩荡荡的流水都是香的。久日久之,人们便将这一段浠河叫梅河。还有一说是,历史上,河边有一梅姓大族几百年耕读传家,烟火鼎盛,很是了得,出了不少为民的儒官,人们就把从大别山里流出来流经这里的一段浠河,叫梅家河,以示不忘梅家给大家带来的福泽。若干年以后,梅家的后代因都在异地为官,枝叶分散到了全国各地,本邦梅氏家族就渐渐没落了,人们慢慢也就不再叫梅家河而直接叫梅河了。梅氏家族虽然没落了,但这里梅树上的梅花在每年寒冬却依旧开得鲜艳芬芳,香彻这一带天地。这一段河流也不改上千年的宽阔,依然水势浩荡壮观,颇有气象,河岸两边青山相对,连绵起伏,倒影浮动在平镜一样的河面上;青山绿水笑面盈天,两岸人家烟火对映生香,鸡鸣犬吠此起彼应,白日人来人往于渡口码头,最好看的是十里长河朝染晨曦,夕沐落霞,最暖心的是河上白鹭掠水飞鸣,渔舟唱晚,活生生的一幅《富春江图》。直叫画家忙不赢调墨换笔,摄影师忙不迭拍酸了手臂,可不,有游客见了就直呼这里是浠水的小富春江…… 

  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梅河,好诗意好清新淡雅的名字!水润天风,天风水润,陈主任生在这里,少年读书就学在这里,成长在这里,晚年回来又生活在这里,真是有福之人!也难怪他对梅河老家的感情这么深!我正沉浸在梅河的悠悠岁月和一河两岸生香的秀色中,车子从河边浠罗公路左边一处路口拐了进去,路口临河有人来人往的商超被一堆婆娑绿树掩映,路两边有鳞次栉比的农家住宅小楼,其间古樟老梅英姿飒爽。这处人间烟火兴旺之地,聚居着百来户人家,大概就是原来人们所说的梅河乡乡政府所在地。从这里就进入了现在人们常说的过去浠水到罗田的老公路,出了街顺着路就进入了多山的丘陵。

  老公路上的车没有我们刚路过的铺了柏油的浠罗公路漂亮、宽阔和那样车水马龙的热闹,但沿路都用了水泥硬化,来往车辆虽然稀少,反而多了那种如今在城里极为难得的宁静和清新。

  程主任在梅河里面老公路旁边的三层楼房(加上顶层的遮雨庶阳板房应该是四层),就坐落在老浠罗公路边紧靠着满是松枞翠竹一溜青山臂弯里一处向阳坡地上,像如今许多乡村人家一样,外面有围墙,两面红色铁栅院门,很是喜气,院子很宽敞,小楼对面沿院墙内大半圈种着时令蔬菜,院内除了靠山向阳的主楼,左侧还有一平房,灰墙亮瓦,与主屋并排,很是协调,之间有一出入小巷,里面是靠山的后院,梅兰松竹相映,很典雅,很幽静。我知道这是单另的厨房,疫情之前,程主任的老伴毕老师在世时,我们还在里面畅快地喝过酒,吃过他们在院子外公路那边的垅田种的无公害早稻香米饭和锅粑粥。那时,他们每年还种植了花生、芝麻和黄豆,养的鸡鸭成群。楼房大门墙外老公路边还有一口泛着微波细浪的大水塘,天光云影徘徊荡漾其间……

  我有快两年没见到他,老哥年逾古稀,看上去身板非常硬朗,气色和精神状态也不错,他一如既往的热情,健谈。在大疫中,和他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伴毕老师不幸离世,这对于程主任来说无异是天塌了一般,毕老师我们的好大姐,那么贤良那么充满热情和活力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我们都深感悲痛,那天在程主任老家送毕老师上山后回黄州,一路上,大家在车上都担心程主任受不了人生这晚年失偶的沉重打击。他两个儿子虽然都很有出息,早已成家,一家在深圳,一家在黄州,孙子们也都快成人了,儿子儿媳虽然都孝顺,但各有各的家,平时工作都很忙,他一个人回到老家怎么过?庆幸的是,经过了将近两年大悲大痛的煎熬和折磨,他硬是挺住了,并且在忙碌的教学中慢慢地从极度的悲情和浓重的阴影中渐渐地走出来,这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和毅力!我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并在心里钦佩他,为他祝福!老哥呀,您能够如此坚强地挺过来,一定是夜半泪湿衣巾,看到书里乾坤大过这浮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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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今天一起来看望他的人当中,原县人大副主任汪幸东,县文联副主席马学成,和我一样,都有过在办公室工作的经历,只不过我当年是在下面的十月公社办公室写材料,幸东当时在兰溪公社办室当主任,学成年轻更晚些,她是在程主任原来主政的县委办公室工作,近年才调到县文联当领导的。对我和幸东主任,程主任在县里时就熟悉,同来的企业家、县诗词学会理事黄亚初兄是程主任的关口同乡,俩人熟悉得更早一些。按程主任说,一起来的学成和峰光两位他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早已神交,因为在群里经常看到她们写的诗词,我记得有次在黄州小聚,说到家乡浠水文化圈,他还专门说到她们的名字,喜悦和赞赏之情溢于言表,却没想到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这下我才清楚了,今天来的,除了我,都是在古诗词创作方面很有造诣和成就的诗家词人,他们今天是特地前来看望同是诗词方家、前辈和老领导的,后来更是越说越亲近,幸东、学成、峰光三人和程主任竟然也都是关口同乡,说起他们的父辈,程主任都非常熟悉。

  在一楼会客厅,大家品茗忆旧说诗谈词甚是欢畅,因下面还有登山活动,程主任便抓紧时间,高兴地领着我们到二楼观看他的书画室。一进门,便见窗明几净的房间正中摆着两张锃蓝放亮的乒乓球台子,左边的一张台面上铺的一张毡子上,新墨斑斑,是习书法的,右边的一张台面上同样放着一面毡子,上面油彩点点,是专门用作画画的,一室瀚墨丹青,芬芳扑面而来。没想到他的晚年居家生活竟然是如此文墨飘香,酣畅淋漓。他笑道,这副球台子放在这屋里,原来是准备用来打球锻炼身体的,但没有对手,便改变了用途。乒乓球台子变成书台画案,乒乓球室变成了书画坊,这本身就很有趣,不失为一段文坛佳话,更何况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改武炼为文炼,笔墨养心养身,更有益于身心健康。同是爱书爱乒乓球之人,我深知没有老哥那样精深的道行和作为,在这方面应该向他好好学习请教,争取过点有文化品味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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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书画室,他又把我们领到他在三楼的书房。这是一连房子,从二楼楼梯上去,出门是一个一间房位子那样的长方形露台,但上面已经有了漂亮的户屋顶,对山的一面和后面顶头都露着空,山边的绿树翠竹扶风摇影,就像是专门对着这文气飘香的平台而生。书房门对着亮亮的玻璃窗户,窗外是大门前的院子。书房有两壁书柜,里面都排满了齐齐整整的书,在两壁书柜之间临窗放着一张枣红条桌,桌上有主人正在看的书,窗子对着靠门的那一厢墙靠墙放着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上面被子折叠齐整,程主任指着那张小床笑着对我们说:“看书看累了,就躺在上面休息!”

  至此大概清楚了,一楼沙发茶桌茶具摆放有序,地面整洁干净,是客厅茶室;二楼窗明几净,瀚墨飘香,是书室画坊;三楼右边一连屋的地方,一半是书香四溢的书房,一半是两面留空的休闲平台和观景之处。

  依山临水,大院,小楼,客厅茶室,画坊,书房,处处都流动着浓浓的文化气息,再加上他这个满身瀚墨书香的学究,梅河这方本来就有传说和故事的文化山水,就更多了几分文化的生气,这生气在这阳气上升的初春时节,让人感受到特别温暖和畅快!

  程主任好客,对家乡来的这些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诗词界后起之秀尤其礼待。他接到他们今天要来的消息,昨天就骑着自行车跑了两个山庄精心安排就餐的地方,最后将午餐安排在这家新开张不久的策山山庄,一是这里新开张,饭菜做得好,二是这里紧靠策山,面对浠河中游的梅河段,便于就近登山观水,有利于大家获取作诗填词的灵感。

  从三楼下来,大家意兴未尽,坐在客厅续茶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在程主任的带领下,亚初兄开着车一起来到了梅河之滨、策山脚下的山庄停车场。眼前的策山,面向梅河,在平静如镜的满河春水映衬下,在天底下像一匹面向东南的奔马。在山庄背后的停车场仰视,则又像半弯春月怀抱着山庄,此时,我们眼前苍苍策山一线山脊上还有潮雾湿气在静静地飘浮移动。下车后,程主任便给老板打电话,告诉他客人先登山,下了山再吃午饭。并特别叮嘱别忘了把昨天特地订的那只土鸡炖好。可见他待客之真之诚!

下篇 

  策山不高,但由于它在浠河边上,历来秀水多泽被滋润于灵山,更重要的是此地系浠水护山白石山余脉,是大别山腹地安徽霍山和湖北罗田等地通向浠水兰溪长江港口的咽喉要塞,地理位置险要,三国时吴国孙策建都鄂州,拒曹操于江北,曾屯兵于山中,练兵于水上,此山便名为策山,策山在浠水境内也算得上名山。

  既然是名山,喜好古诗词的人本就喜山乐水,纵情山水之间,何况是诗家新景在新春,这策山当然就更有上的必要。但程主任毕竟是年逾古稀之人,又坐了好大一会儿车,大家怕他太累,都劝他留在山下歇息。但他作为今天的东道主,执意要为大家带路。他说这座山他一共上去了两次,这是第三次,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事实证明,他爬山一点不比我们差。

  说来很多人会不相信,这个策山有名归有名,不就海拔两百多米高么,用得着这么煞有介事吗?

  我开始也是这样认为。

  可一上去,就深感爬这两百多米高的山,比爬那两千多米的高山都累都难。

  首先就是山上没有现成的路可走。从远处看,外表一座苍苍翠翠的大美之山,很是让人心动,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别看满山郁郁苍苍,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不少,但真正走进里面去,却是“惨不忍睹”,那大树脚下的死树枯藤就像好多年前被战死的残兵败将,尸横遍地,而且呈各种各样的死相,有的躺在厚厚的枯草烂叶上腐烂不堪,有的你压着我我压着你,就好像是死了也不让彼此有点喘息的空隙,有的两头落地,弓着身子像死去的大龙虾风干了尸,有的似乎在临死前仍心有不甘,或傍或吊在长到山外的那些早年的同类身上……达尔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生存法则,在这里得到更血腥更残酷的演绎和论证,让人生出“树尚如此,人何以堪”的悲叹。继而又想,古人庚信作《枯树赋》,原是借百年古树之死感慨人生最后终究也逃脱不了一死的结局。看到策山上密林丛中大树脚下的这些横七竖八的树尸,不由得愈加可怜这些已到树界天国的树们:人在人的世界里打斗不赢还可以跑,最不济还可以换个活命透气的地方,而树们呢,在这山上的密林深处能跑么?谁能够救它们?它们自从种子落地到破土生出,就命中注定没有任何选择,只有拼命地疯长,长赢了就出树头地,长不赢就只有死路一条。相比之下,人在这同样充满竞争角逐的茫茫人的世界里,还是比树强,虽然最终一死是免不了的,但没到死的时候,最不济起码还可以有活命透气的地方。不像这森林里的树从土里一出世,就要开始你死我活的竞长,其竞争博弁的惨烈和血腥绝然与人大不相同。

  还是生而为人好!

  这些在这深山老林里横七竖八的死树不仅生时可怜,死了也仍然可怜,它们虽然对那早已扶摇于山外山天外天出树头地的同类强者已不构成生死威胁,那些胜利者却不屑于它们,甚至连再瞄一眼脚下的这些失败者遗骸的兴趣都没有。但那些猥琐的刺们却不肯放过它们,偏将那带刺的青藤像毒蛇一道道地死死扯住它们,死死缠住它们,挟持着它们的死尸,肆无忌惮地拦住我们上山的去路。本来山上就没有路,又陡又险,脚下踏上去的都是厚可盈尺的腐烂落叶,突然又叫这些刺们横的杀出来一枪,这就叫人有些恼了,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路无路寻路,手脚齐上,棍棒相加,大开杀戒,打得那些可恶的刺们藤断刺落,连带殃及那些本来值得同情的枯树们也被打得尸粉纷飞,死也不得安宁。

  我跟着前面在陡峭密林和荆棘丛中开路的程主任他们一步一趋,借助大枞树棍子往山上作艰难攀爬,可那些刚刚被程主任他们小心翼翼好一番脚踩棍打理顺开的刺藤们不甘心失败,恃强凌弱,在程主任他们前脚过去之后,立马反弹回来,重新又死死纠结蛮缠在那些可怜的枯树不放,好像有意跟我挑战似的,在我面前牵起一道道屏障,那刺们一根根呲牙咧嘴,凶相毕露,一不小心,手上和脸上就吃它们毒蝎子般的一阵狂咬,实在是可恶得很。这就别怪我不客气,举起大枞树棍子就是一气猛打,直到打得它们抬不起头来,再也不敢横行霸道,只是殃及“池鱼",可怜了那些倒在眼前的枯树们也被连带再度被敲打得骨屑四溅,我只好在心里说,对不起哦,哪叫你们助纣为虐拦着我的路呢……

  “快看,上面有杜鹃花!"

  突然,前面树木深处有人惊喜地叫起来。

  正与那些可恶的拦路野刺藤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我,此时早已汗流夹背,听到这声惊喜的叫声,仰面朝上面老林子里望去,山岩上透亮的树下果然有一篷开得鲜艳的杜鹃花,此时好像正张开着热情的笑脸在迎接我们这些山外客人的到来。虽然是初春,山下已露出盎然春意,烟火人家的小院里桃花正红,但在这险陡的密林深处是难得见到这样热烈奔放的生机的。好在还没有露出其它生机的密林深处,那些凋零的枝身光秃秃的也看不出丝毫繁茂的新枝新叶,林子还保持着秋天和冬天一样的疏朗、空旷和通透,内面除了一眼望得穿的枯败之相,稍有一点异样的生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篷杜鹃花就显得分外鲜艳、火红、突出、养眼!                                    诗人词家喜草爱花,我这时惊奇地发现词人峰光手上已经有了连根拨起的碧绿的野生兰草,还有几枝火红的杜鹃花。没想到这空寂的山中密林深处不只是有那不堪入的目死亡,也有这些鲜活的生命存在。这使得我有些烦燥的心灵世界突然变得敞亮阳光起来。看了如火一样开放在前面杂树丛生的山崖上的红杜鹃,不禁对眼前密匝匝树脚下落满厚厚枯叶的山地有了仔细察看兴致,这一看才发现这山林里真美啊,从通透的林间落下的天光,照见了落叶掩盖的大树底下的山地,其实在这幽深的山林里已经开始了有新生命的律动和萌生!

  在我们停下留影的悬崖前,我惊奇地发现了一棵长得很茂盛的海金沙,从它满身苍碧的叶片就可以看出,它不仅在这生存竞争残酷激烈的环境里已生存了不少的春夏秋冬,经历了许多的风霜雨雪,默守一隅,抗住了强者的霸凌,不显山不露水自个儿度她的生命年轮。我禁不住蹲下身子牵了牵她那倒伏在枯叶上弱小而倔强的身驱。我再看了看周边,眼前又是一亮,前面一块裸露在山地上的石头背脊上,竟然也新生出一片嫩嫩的惹人怜爱的绿苔,水灵灵的样子,程主任感慨道:“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在这山里的密林深处,我感到这话很有生命哲学意蕴,也充满了生命禅机,令人深思。

  深山老林里,树有树的生存法则,你想在众树中出头,你就得拼命往上进步,长到了一定高度,你就成了别的树们上升进步的障碍,如果你想停下来松一口气,就会失去春夏季节生长的良机,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在其它如狼似虎的竞争者面前败下阵来,再等到它们长到你上面笑傲天地时,回头一看,发现你还是挨它太近,对它们构成威胁,它们对你就不放心,新一轮的合围便在一个新的春夏季到来了,已经处于劣势的你便活不好,在群强凌厉的攻势下,就只有死,死对你来说只是迟早的事。

  由此看来,大树底下的海金沙和绿苔们就要幸运得多,它们在树们博弁的恶劣环境里能生存下来,生命不息,就是因为它们精于藏拙,不显自己的能,不炫自己的富,不与谁争高,就那样一门心思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度自己的年华,直到天荒地老那一天安然而去。

  这看起来是一种不得已和很无奈,但也是一种有自己独立品格、有自己独立尊严的活法!

  那在初春里迎风怒放的野生杜鹃花,不愧为花中俏(翘)楚,比起她的那紫被人工移植的同类来,她更不容易,却活得自由自在,活出了她的高光、热烈、高贵的品性和魅力!

  她在这深山古木丛中活出的是一种大智慧,她非常善于恰到好处地选择张显自己生命个性和价值的时机。如果她不识时务,选错了时机,在仲春或是初夏或是在整个夏季开放,那毫无疑问是落入了众树众草已经布好的死亡陷阱,不说那些大树不会放过她,断她生存的阳光雨露,就是那些不成名堂的杂木野草等下三烂们,也要以自己的疯狂来封杀她,围堵她,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将她死死蒙在不透气不透风没有阳光由它们布下的天罗地网里,看你还怎么舒枝展叶,还怎么迎风怒放,即使花开了,又有谁来欣赏,谁来点赞?

  她选择在初春万物将醒未醒之际绽放,叶落枝残的树们此时为迎接和准备新玍尚且自顾不暇,山地里在秋天里枯去的些小生灵被残枝败叶厚厚沉沉压在地下整整一个漫长的秋冬,此时就连苦苦挣扎着出头的力气都未形成,即便是那些喜欢一夜张扬爆放的野山花们此时也不知都躲到了哪个角落,请问,谁有足够的力量在这初春乍暖还寒的季节与她争芳斗艳?!她看似不屑与谁争春,却不动声色,以其独大独俏,天生丽质,独领这新春的风骚。你听吧,山里的空林多寂静,你看吧,即便是那些高高在上、在仲春和夏天里不可一世的大树们,此时又有谁具备围剿她的能力?是的,谁也阻挡不住她在这样的季节里自由自地开放;是的,谁也剥夺不了她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深山老林里按时激情开放的权力!大树们不能,野刺们不能,没睁开眼睛的小草们更办不到!等到真正的春天来了,夏天来了,山里的树们草们醒来再疯狂地猛扑上来,已经迟了,她的惊世之艳早已成了美谈,树们草们再凶再狂再狼毒又岂奈她何!

  这何尚又不是杜鹃花在这凶险莫测、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的残酷世界里,万物未醒我早醒的高超处世韬略呢!

  看来,善抓机遇、善打时间差、抢占先机的,不仅仅只有我们人类,至少还有植物界这热烈奔放的红杜鹃!在植物世界那些有灵性的生命中,这是真正的智者和强者,是真正的大手笔,是生命的另一种潇洒快意和阳刚之美!

  啊,可爱可敬的杜鹃花,你这植物王国的精灵!

  在老家这几年,我跟家乡的朋友们上了家乡不少名山,策山只是其中最低的一座山,也是我感觉上得最艰难最困苦的一座山,但却是我收获感悟较多的一座山!

  我不知道为什么,梅河这一带对策山这个名字好像不太认可,程主任说,我们只知道这山叫崇山,山下河谷前的那处雄关险隘,程主任称其为崇山嘴,却不叫策山嘴。策山似乎离这里很远,也许是另有其山,它不在梅河。

  当地很多人也是这样叫法:崇山!崇山嘴!

  但县志上铁钉转了脚,这山就叫策山,而注明也是因孙策在此屯兵而得名,策山在全县有名,连全市的地图也有标志,却没有崇山和崇山嘴一说。

  在解答这个谜时,有人说:也许在两千多年前的三国时代,梅河一带那时的先人被孙策的军队抓去服兵役,很多死在了战场上,搞得这里妻离子散,民不聊生,倔强的梅河人便痛恨战争,恨死了孙策,渴望太平盛世,盼望过没有战乱的日子,便不愿老孙策带血的名字再玷污了梅河这座灵秀之山,就不承认此山是策山,只认可这山是崇山,这山嘴是崇山嘴。也许是,善良的梅河人喜欢家乡山的神圣,梅的高洁,水的纯净,不想提及旧时的战火狼烟,不想把老战狼孙策在梅河的青山绿水之间留下血腥的痕迹!

  尽管如此,我在这篇文章里只能是按现在县志里的称谓和家乡人的普遍叫法叫它策山,如果真的是“也许",这里我先向程主任和梅河的乡亲们说一声“对不起”!

  这里就不再扯闲篇,还是言归正传,最后谈点上下策山的感受一一上山下山都没有路,这对我来说平生还是头一回。虽然上山没有路,完全是在乱树荆棘里钻行,艰难是艰难,但可以手脚并用往上攀爬,下山没有路,那就不只是“艰难"两个字,还有一个更为可怕的“险"字,尤其在策山,那是差不多在壁陡的乱树和刺窟窿里往山脚下连蹿带滚。真的是太险了。值得欣慰的是,最难我们也上去了,最险我们也下来了。还有值得高兴的是,虽然上山这么难下山这么险,除了出了一身透汗,手上和脸上被刺留下了了几处皮外伤,再加上确实有些累,其余的一切安好。对我来说,这次除了收获了历经登山之艰和下山之险以后的那种特别的身心愉悦,我还收获了这么多的写稿素材和感悟,程主任和其他几位诗家词人收获的就不仅仅是愉悦和创作素材,更收获了写诗作词最需要的那种极其宝贵的灵感。我想,策山应该是应有尽有,毫无保留,都给他们了!虽苦虽累虽险,但也真的是不虚此行!                                    在快到山脚下时,我们发现了一条锋利的猎杀野味(物)的钢丝套索,幸亏是在这样杂树野草完全萎缩还来不及疯长的初春,林子里的天上地下很干净,这地上长长的钢丝套索和上面的不少致伤致残具有很强伤力的机关,被我们一目了然看得一清二楚,不然中套就危险了。这就是初春上山下山的好处,山林虽深虽大,这时节里面空旷透明就藏不住东西,人在里面行走攀爬就有安全感,不会轻易遭到不测和暗算,即使有野兽,听到人声也早已跑道五影不见六烟,那最可怕的毒蛇和毒蜈蚣的僵尸此时蛰伏在土洞里还处于冬眠沉睡状态,林子里除了落叶一片枯黄,山地上很干净,百十米以外落了叶子的大树小树杈权桠桠之间都透亮分明,像刮了脸剃了胡须的新郎,干净清爽的很,攀爬其间虽然艰难,但用不着像仲春和夏天那般树深草密,生怕里面钻出一头野猪或溜出一条毒蛇来,让人提心吊胆。是真的,在仲春草木疯长和夏天绿植遮天蔽日撩天盖地的日子,这山上密林中大宗野兽如虎豹豺狼之类不会有,但野猪和毒蛇肯定不少,而且非常活跃和张狂,我在这样的日子去山里时就受到过它们的惊吓,真是令人处处胆颤心惊,步步毛骨悚然。那就不光是上山下山的艰难险阻和通身汗水淋漓的问题。想到这些,便越是覚得在这样的初春时节登山是最好不过的上上选择。这些年来,我登山大多选在深秋、初冬和初春,一般在仲春和夏天是不会冒然登山的。这虽然都是题外话,也是我多次登山所得的真知,这次策山之行更坚定了我的正确选择。

  好不容易下得山来,再回望身后的策山,她依然苍茫,又恢复了神秘、傲慢、不屑于人的傲气,尽管被我们看尽了内里的种种“不堪”,她却像没事一样,泰然自若,连丝毫被我们征服的不好意思都没有,在我们面前巍然屹立,在灿烂春阳下就那样无视我们的存在。策山,你莫非也精通人世间的《厚黑》之学么?但仔细一想,就觉好没来由,好没道理,人家策山无非是于无路之处让我们极其艰难地上去又极其艰险地下来,多吃了一些苦头,这都是我们自找的,何况我们收获的更多,她有何不好意思的?又何错之有?她苍苍茫茫掩盖之下的空旷博大内里,枯树、枯藤、枯草、横七竖八,尸横遍野,还有那树下厚厚的枯叶,那落入林中大把大把的天光,映着庞大幽静的“枯败”帝国,那山中林里的大“枯"在山外难以想象,更难得一见,这种“枯”多么令人震撼,如果换个角度看,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博大的自然之美。这种“枯”〈酷)美难道不是我们选择在这个季节上策山最想看的景色么?对于诗人来说,这种极至之“枯”(酷)不正是他们所要追求而平时又求之不得的么?这种天赐之酷(枯),相当于是策山将她最原始的初春童贞体征的美仑美奂在这样清空明媚的初春时节,在我们面前作了一次无私呈现和倾情展示啊!今天不入策山腹地又何以得见如此大美,这何尝又不是我们最想看到的平时却万难一见的那种人间和自然界的大“枯”〈酷)至美!应该感谢大自然,更应该感谢策山!                  此时,放眼山前宽阔的浠河梅河河段,满满的都是清幽闪亮的春水,那载人的生态动力大渡船正划破平静浩荡的水面,斜刺里向一线莽莽苍苍青山的对岸驶去,水面上被春日阳光染得金晃晃的袅袅水雾随风向跟前的策山飘起,水山一色,另有一番迷人景象。仰望策山之巅,淡淡的雾霭轻游慢笼,更见其扑朔迷离之美。

  这座策山生态山庄,古朴典雅,不失文化气度。山庄左右都有山,门前不远有很大一方经过改造的接纳策山山溪的活水池塘,池塘前隔着几坵水田,新整的田岸上几只觅食白鹭悠闲地走来走去,水田那边便是浠罗公路,路南是碧水如镜的梅河。绿水青山,使得这山庄有了不凡的气蕴。山庄主人很有眼光也很有情怀,不仅在关口发展起了建材产业,同时以建材产业和农庄带动生态农业及林业的发展,眼下正准备协力县里和关口镇利用梅河丰富的水上资源打造水上生态娱乐业,助推乡村振兴。

  策山也好,策山嘴也好,崇山也好,崇山咀也好,在三年大疫之后,梅河已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这让大家倍感欣慰!

  吃罢午饭,稍事小憩,我们便送程主任回到他那满是诗情画意的老家。人生有文化真好,有书看真幸福,年轻时是这样,年纪大了也是这样。我想 ,一个真正的文化人,无论在哪里,有文化相随,有书香为伴,精神世界就会很丰富,心态就不会差,就不会孤独,即使是我们这样的老人。我相信书的魅力和文化的力量!

  我虽然书没有程主任读的多,读的好,文化爱好也没他广泛,但书也曾帮助我走出过人生的迷茫,跨过人生的坷坷坎坎。程主任历尽人生风雨,他看的书和他的学问也远不止古人所说的“学富五车”〈那其实不过是五车竹简,远比不上他两大壁书柜里的书多),他的人生体悟一定也会更多更深更丰富,我很想有机会再好好向他学习,请教,特别是在书画方面。八十岁学吹鼓手,不为别的,只为愉悦身心,好好多活几年,活出点夕阳晚照的美丽和质量来,不知老哥是否肯收下我这个老徒弟?(胡国民)

发布:中经在线

编辑:熊辉 王海珠

荐稿:江阳生

通讯员:胡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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